不喝酒甚至不吃饭才像个学者

来源:    发布日期:2016-01-20 15:17:33   阅读量:0

文/文双春 湖南大学物理与微电子科学学院教授

  “做学问”与“吃午餐”有关系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考虑另一问题:“作诗”与“喝酒”有关系吗?“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字面理解陆游先生的话,作诗的功夫不在诗内,而在诗外。这诗外的功夫是什么呢?

  “李白斗酒诗百篇”,从诗圣李白身上,旁人感悟这诗外的功夫最要紧的,喝酒当算之一。其实,从古诗词库里百度一下,还有好多酒证,例如,“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杜甫);“俯仰各有志,得酒诗自成”(苏轼);“一杯未尽诗已成,涌诗向天天亦惊”(杨万里),等等。

  由此及彼,推而广之,做任何行当都有该行当之外的功夫。做学问的“诗外功夫”是什么?做学问的人与作诗的人在今天看来都算学者,但做学问(这儿尤指做科研)的“诗外功夫”无论从历史还是从现实看,好像与喝酒不沾边。尽管喝酒在某些时候、某些环境可以喝来做科研必需的经费和条件,但谁人见过有科学家喝出诗圣那样的传世之作?

  英国肯特大学Sally Fincher教授等人因其承担的一个项目需要,对英国大学里做研究的学者做过一个调查,他们意外发现,典型现代学者的“诗外功夫”竟然是——不仅不喝酒,还最好别吃饭。他们指出,有否忍受“学术饥饿”(academic hunger)的功夫,对形成自己的学者形象或获得学者职业身份认同至关重要。

  以午餐为例,吃得简单、草率甚至不吃,才能成就一个学者,也才能让人感觉像个学者。这与“大师”们看相的判据有一比:红光满面、大腹便便、衣冠楚楚的家伙是干什么行当的?“大师”们会测出那家伙是个学者么?当然,真做学问的并非绝对不喝酒,但他们往往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偶有“一杯酒”,更多“十年灯”,所谓“十年磨一剑”,说的也是这意思。历史表明,有酒喝,能出诗;常忘食,真学者。想喝酒、经不起饿,便过不了“为伊消得人憔悴”那一关,到不了“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境界,还是趁早别入学者那一行,除非当诗人。

  Fincher教授等人的意外发现源于受邀学者们在为期一年的时间里每月15日所记的日记。值得指出的是,研究人员并没有特别要求受邀学者在日记中提供食物信息,然而,在249位参与者的1454个日记条目中,有864个(约60%)以某种形式提到了食物。让人感动却并不意外的是,日记显示,学者们的午餐大多在办公桌前解决或根本不吃,因为他们太忙了,没有时间吃午饭。Fincher教授说,这不只是个别人和个别现象,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发生。

  学者们为什么午餐吃得简单、草率甚至不吃?人们的第一反应可能是机构残忍,但调查发现,“机构合谋”(institutional collusion)——例如一些部门故意在午餐时间安排会议,让员工没有机会正常用餐,偶有发生,但不是主要原因。如此多的学者毫不在意午餐,不能只从管理上找茬子。

  说来也许令学术圈外的人不可理喻,学者们不吃午餐或吃得简单、草率,竟然是发自学者内心的一种自觉自愿行为,甚至已内化成学者们的一种天性。学者们的心目中都有理想化的学者餐饮标准,如古老的大学食堂、教师休息室或大学自助餐厅里的伙食。他们吃的每一顿饭都在与这种标准作比较(这也叫“严于律己”吧)。很少有学者在意吃什么,他们对“讨厌的超市三明治”“恐怖的校园披萨”或有损健康的垃圾食品都吃得津津有味,一副狼吞虎咽样。学者们有种迷信:他们的每一顿饭都对他们的职业身份有深远影响。三明治,学者们吃或不吃,不只是被错过的一顿伙食,而是现实与人们脑海中理想化的学者生活之间的距离。

  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在支撑学者们不吃不喝却拼命工作呢?崇高理想、坚定信念、人类情怀等等固然是决定性因素,但如果反观身边的麻将迷们也许可以立马从另外角度明白其中的奥秘。在我看来,打麻将与做学问属同类性质的活儿,应该一样苦一样累,而且,纵观麻坛,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的场景比比皆是,但麻友们为什么认为打麻将是放松而做学问是苦逼呢?我能想到的答案是:关键是认识问题,你认为某件事情有趣、好玩,做它便是享受,便既不会在意环境太糟、条件太差,更不会叫嚷睡得比鸡少、吃得比猪差,你都恨不得不吃不睡了。■